《新疆相冊》⑦丨一元紙幣上的女拖拉機手

1960年，金茂芳駕駛拖拉機犁地。圖片由新疆圖片庫提供

　　天山網-新疆日報記者 梁偉

　　一張泛黃的老照片，定格了女拖拉機手金茂芳的青春：手握方向盤，她臉上洋溢著軍墾戰(zhàn)士的自信與英姿。

　　一張承載記憶的一元紙幣上，短發(fā)迎風飛揚的女拖拉機手，眼神如星火灼灼，英姿颯爽，成為新中國建設史上的動人剪影。紙幣背面，正是遼闊壯美的新疆大地。

　　這不僅是金茂芳26歲的青春印記，更是萬千拓荒天山建設者的集體勛章。

　　“金茂芳”的名字首次登上《新疆日報》，是在1960年11月22日。當時，兵團農八師石河子總場正深入開展“學習侯正元、趕上和超過侯正元”的社會主義勞動競賽。侯正元，新中國軍墾史上第一代駕駛蘇聯進口拖拉機的標兵，曾創(chuàng)下拖拉機連續(xù)安全工作3.3萬小時無大修的驚人記錄，被蘇聯塔斯社譽為“拖拉機史上的奇跡”。在那篇報道中，“總場機務標兵、女青年拖拉機手金茂芳提出要以3萬個純作業(yè)小時無大修的成績趕上和超過侯正元?！贝撕?，她的名字便一次次閃耀在報端。

　　這位來自山東的姑娘，1952年響應“有志青年到邊疆去”的號召，19歲時便扎根于石河子廣袤的戈壁。當組織征詢工作意愿時，她毫不猶豫地指向田邊的龐然大物說：“我就開它！”

　　1961年9月21日，《新疆日報》刊發(fā)通訊《女拖拉機手金茂芳》。1958年3月，她與紅旗拖拉機手侯正元一同接管了同型號的蘇聯英特茲牌拖拉機，自此便處處以侯正元為榜樣，發(fā)起了勞動競賽。同年11月10日，《新疆日報》以《耕作時間抓得緊保養(yǎng)機車作得細金茂芳機車組3年完成9年工作量》為題，報道了她的驕人成績：“機車2萬多小時無大修，節(jié)約用油近4萬公斤。”這一年，她的名字還出現在《新疆日報》刊發(fā)的“自治區(qū)農業(yè)、牧業(yè)、水利、林業(yè)、氣象、水產等方面群英大會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受獎名單”中。

　　1962年春耕，《新疆日報》記者捕捉到她跪地檢修的瞬間：機油染黑了臉頰，眼眸卻如啟明星般明亮。照片旁注：“‘三八紅旗手’金茂芳積極向侯正元學習，在春播中出色完成任務。”報道生動地記述：寒霜浸透的冬夜，莫索灣墾區(qū)道路凍成冰河。當拖拉機因油管凍結突然熄火，金茂芳扯下棉手套，嘴唇貼上零下45攝氏度的金屬油管。刺啦一聲，皮肉撕裂的痛楚混著血腥味在口腔彌漫。她吐掉帶冰碴的血沫繼續(xù)俯身，直到柴油在體溫中汩汩流動。

　　“一個人能干什么？工作都是大家干出來的，是黨教會了我?！苯鹈假|樸的話語，道出了集體主義精神的真諦。當兄弟車組突遇故障，她毫不猶豫獻出備件：“寧肯我們的機車停下，也不能讓‘王牌車’變‘死牛’！”這份無私，讓她榮膺兵團“24面紅旗”之一，她駕駛的拖拉機成為國家一級文物，在新疆兵團軍墾博物館永久訴說著那段榮光。

　　1962年，第三套人民幣發(fā)行。一元紙幣背面那英姿颯爽的女拖拉機手形象，正是以金茂芳為原型之一創(chuàng)作的。她用沾滿油污的雙手，將自己鑄進了共和國的記憶深處。2003年，當中央電視臺記者手持紙幣找到她并說“這就是你”時，她連連擺手：“那不是我一個人，那是所有女拖拉機手的縮影?！?/p>

　　軍墾博物館，那臺歷經70載風霜的拖拉機靜默如碑。儀表盤上斑駁的劃痕，記錄著零下45攝氏度嚴寒中凍裂的手指??；褪色的方向盤，仍留有當年沉重拉力磨礪出的光澤。而窗外，挺拔的白楊樹下，無人駕駛農機正沿著北斗衛(wèi)星定位的軌跡，在無垠的棉田里平穩(wěn)前行。

　　2025年，“最美奮斗者”金茂芳已92歲高齡。她再次用布滿歲月痕跡的手，輕撫一元紙幣上那個青春身影，仿佛觸碰到共和國血脈中永遠奔涌的奮斗基因——那是拓荒者在荒原上書寫的壯麗史詩，是一代代天山兒女用青春熱血澆灌出的永恒春天。